我有一位明星妻


  □述/章松林整理/沈玉波
  松涛惊风雨,林海喜太平。宝藏世稀有,英姿遍乡城。美妮似花朵,满怀童趣情。家风育桃李,庭训出精英。
  这“藏头诗”的“头”连缀起来就是“松林、宝英、美满、家庭”,是前文化部副部长高占祥写给我的。那年,高占祥来我家,在对我和蒋宝英进行了一番详细“考察”之后,老人家很是激动,挥毫写下这首诗,成为我们家庭的一个真实写照。
  说实话,要论名气,我和宝英的肩膀不一般高。我是河北省承德市公安局一名交通民警,而蒋宝英是蜚声影视剧坛的三栖明星,是艺术家。从步入艺术殿堂那一天开始,她以细腻娴熟的表演艺术和令人艳羡的舞台形象,为亿万观众在20余部电视剧、近10部电影以及众多舞台戏中塑造了一系列栩栩如生、个性鲜明的艺术形象。尤其是在电视剧《懿贵妃》中饰演的青年慈禧和在电影《开天辟地》中饰演李大钊夫人赵韧兰的角色,更使她名声大振。她获得过首届国家戏剧“梅花奖”和中国优秀电视剧“飞天奖”、“演员特别奖”,成为当时全国话剧界仅有的12名国家一级演员之一。她还是全国青联委员、河北省政协委员。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宝英是位大明星,我是个默默无闻的民警,可我们两人结合得这么牢固,双方感情都这么专注,或许在当今影视圈内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呢。
  相声大师侯宝林先生曾给我题了一幅中堂,写的是“求乐”两个字,至今还挂在我客厅里,每每看到这两个字,我心里就产生一股由衷的愉悦。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叫“没事偷着乐”吗?娶了宝英,是幸事;我们生活得幸福美满,是乐事,我可不就“没事偷着乐”呗?
  初恋是甜蜜幸福却又别具一格的。那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夏日,她来了。她14岁前是在北京度过的,此时随父母来到承德,我们在同一所中学读书。初识的那一刻,我的眼前是一片鲜亮,身边是一股微风。这田园式的清新改变了整个世界的模样,仿佛所有的清纯和美丽都蜂拥而来,并绽放成灿烂的阳光。以后,我们有了很多机会在校园里相遇,多少年后我跟宝英说,我们在校园里的相遇是一种默契,这默契有如无形的牵引,渐渐地从你无言的矜持中,我读出了希望,读出了甜甜的收获。
  记得有一次,我们去郊游,恰恰又是一个生机勃发的季节,沿途鲜花夹道,翠柳成荫。宝英穿了件红色的上衣,上山下山,攀岩过涧,山光林影里处处是她火红的倩影。那一日的阳光是何等明媚呵,从此我便对郊游有了浓厚兴趣。
  记得有一次,我们打乒乓球,洁白的小球在水泥台面上推过来推过去,宝英说:“我怎么就是打不死你?”我接茬道:“你怎么就想打死我呢?”真还有点“两小无猜”式的美好,将一切寄托上美好,一切就是多么美好啊!
  中学毕业后,我参军去了湖南衡阳,宝英则考进承德话剧团。湖南衡阳有一座名山叫“回雁峰”,据说北方的大雁冬日南徒,飞到回雁峰上就再也不继续南飞,而是终日翘颈北望,盼春天来临时飞回故里。我给宝英的第一封长信,就是独自悄悄跑到回雁峰上写出来的。
  1975年,我告别军营,回到承德当上了一名交警。在湖南的5年里,我们二人之间靠频繁的鸿雁往来,已经打下了牢固的感情基础,用如今通俗的话说,就是已经“铁”了。回到承德后,按理说应该顺理成章地进入热恋,接着就应该结婚。可是,我们一直等了四年,才最终走到一起。
  当时,剧团有规定,未经单位同意,任何人不得谈恋爱、搞对象,至于结婚,就更要看是否是革命工作的需要了。这样,我和宝英的恋情只有隐藏下来。那时候,我下了班,推上自行车,远远地在剧团门外等着,宝英一出来,我赶紧骑上车送她回家,一路上生怕被剧团领导发现。再者,我和宝英也有协定,不能因为爱情影响事业。宝英说:“我的幸福首先在舞台上。”我深深地理解她,也支持她,我回答:“事业才是爱情的主旋律。”就这样,我们约法三章:事业至上、爱情神圣,但为了事业,就让我们的爱情受一些委屈吧!
  宝英的父亲是一名火车司机,母亲没有工作,一家7口人靠她父亲一人的工资供养,生活很艰苦;而我们家的生活条件要好得多,加之当时社会上对搞文艺的人多少存有偏见,因此父母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为此,我曾经在家里绝食7天,最后父亲半是无奈半是宽慰地说我:“儿呀,你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条硬汉子。就依了你罢!”
  1979年,我们结婚了,婚后最初的两年过得平静、温馨、充实。
  八十年代初,蒋宝英因在电视连续剧、话剧中成功地塑造了青年慈禧的艺术形象,一下子捧回两项国家级大奖,河北省政府还为她荣记了个人一等功。这一走红,麻烦就来了,天南海北的电话打到家里来,铺天盖地的信件寄到家里来,我顿时成了她的秘书和收发员,每天把大批来信整理好,按内容分门别类,等宝英回来拿给她看。这其中有一大部分是向宝英求爱的。说实话,曾经有许多次,我显得有点狭窄,毫无来由地狭窄,甚至由狭窄产生嫉妒,嫉妒那些坦然给宝英写信和不坦然也写信的人。
  宝英很会处理这个问题。一方面,她把观众来信毫无保留地拿给我看,同时,在公开场合露面和接受媒体采访时,总不忘谈起我,谈我对她的支持,谈我们幸福的婚姻。她用这种巧妙的方式,表达着对我忠贞不渝的感情,同时也挡住了一支又一支向她射来的丘比特之箭。
  有天,我到一家理发店理发,刚迈进门,就见店内好几个人正兴致勃勃地谈论我和宝英,我硬着头皮坐下来,听着他们没边没沿地编排我们夫妻的故事。有的说我们家发生战争了,打得如何如何凶,有的说我们和平离婚了,蒋宝英给了我多少多少钱。最后,有一个女人竟然大声宣布:“你们还不知道吧,章松林因为蒋宝英跟他离了婚,一时想不开,从罗汉山上跳下去了,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呢!”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亮出工作证:“你们别说了,我就是章松林,我们没离婚,也永远不会离婚,我和蒋宝英过得很好。”一句话说得那几个人像大白天撞见鬼一样,瞪大了眼,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我是军人出身,喜欢井井有条,现在到我家里看看,你也找不出一点常年独身过活的男人的邋遢劲儿。宝英常年在国内外拍片、演出,我们的女儿在省城学习,我一个人在家,平时就是看看书。宝英喜欢藏书,每次回家都带回一大摞,所以我们家的新书总也读不完。不过我不大会做饭,方便面是我日常的主食,因此宝英每次回来都要精心给我做几样拿手菜,然后我们坐下来慢慢饮酒,轻松叙谈,别有一番情趣。
  有一次,宝英当众开了一个玩笑,弄得我当时出了一身冷汗。那一年冬天,高占祥刚刚就任河北省委书记,来承德视察,住进了避署山庄的绮望楼宾馆。晚餐时,承德市各界名流及市委、市政府领导去了不少,我和宝英也应邀参加,并且与高占祥坐在一张桌子旁。我见宝英向高占祥耳语了几句什么,占祥立刻正色道:“同志们,今天,我们坐在一起,大家随便吃随便谈,不过,我刚刚听到反映,说我们承德有个别交警公开在大街上拿老百姓寻开心?”
  省委书记这句话,弄得在场的人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我。占祥又说:“章松林同志,现在就请你当着众人的面,把你如何让一个乡下老大爷跳着过马路的故事讲一讲吧。”
  听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说起来这也真是个笑话。此前几天,我在小南门岗执勤,中午时分,路口的行人车辆骤然增多,我远远看到路旁一个乡下来的老头,胳膊上一左一右挎着两只大筐,正跃跃欲试地要横穿马路。见此情景,我立即用扩音器紧喊那位老人,让他绕过栏杆,踩着斑马线过街。谁知,过了一会儿,当我转过身来时,却见那位老人正踩着地上三窄两宽的白色斑马线,一大步、一小步地在街当中蹦蹦跳跳呢。我真是哭笑不得,赶紧跑下岗台去搀扶老人。老人一摆头,大声冲我喊:“警察同志,别罚我,还剩两道线,我就跳过去了!”老人筐里的苹果掉了出来,在地上乱滚,引得行人大笑不止。
  就是这件事,我当时回家和宝英一讲,宝英也乐得直流眼泪。没想到,今天她把这个笑话跟省委书记讲了,害得我出了一身冷汗,也让在座的市里领导着实吓了一跳。
  我和宝英共同的追求都是要在事业上有一番成就。1985年,成名后的蒋宝英决心进一步提高自己,毅然报考了中央戏剧学院。当时我们约定,先创造条件让宝英去深造,待她学成后,我再去学习,这样,我们可以接力式地进步,不致于影响正常的生活和抚养孩子。这以后,我承担起了全部家务,放弃了自己的一切爱好。第二年,宝英如愿以偿考进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当年9月份,她便以全班总分第三名的好成绩走进了明星班,那一届的明星班只有20人。宝英在那里学习期间创作演出的剧目,受到剧作家曹禺先生的高度赞扬。
  宝英一步一步登高了,作为她的丈夫,我也不甘落后啊。1986年,我报名参加了《人民日报》新闻专修班,两年后顺利毕业。我做什么事总有一股不要命的劲头,经常整夜点灯熬油。每当这样的夜晚,宝英也不肯睡,就坐在旁边伴我到天亮。单凭这一点,甭说我们多年的夫妻了,就是新婚的人,有多少能做到这种地步呢?知识丰富了我,共同上进的理想拉近了我与明星妻子的距离。那一阵,我连续在各级报刊、电台发表了不少新闻和文学作品,还创作出三部电视剧本。
  我们的婚姻之所以和谐、美满,很大程度上是我知道怎么样才能做一个好丈夫,而宝英也知道如何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1990年,宝英在外景地拍片时,汽车翻进沟里,她的腿严重扭伤,头上摔出一个4cm长的大口子,缝了17针。她严密封锁消息,就连剧组里的同事要给我打电话,她都不允许。直到半个月以后从医院出来,她才打电话把这事告诉我,她说:“你在家里够辛苦了,怎么还能让你替我担心呢?”
  1993年,我在办案途中遇到一伙寻衅滋事的歹徒,其中一个人我认识,是公安机关正在缉拿的吸毒人员。虽然街头治安不是我们交警的管辖范围,可我穿着警服,我若不上前制止,老百姓可不管你是什么警种,反正你是警察,你就是放弃了责任。我当时没有多想,只身一人冲上前去,与那帮歹徒拼了个天昏地暗。结果,我被打昏在马路上,好长时间也无人相救。我在医院里躺了七天不省人事,当时宝英正在南方拍电影,得到消息立即乘飞机赶回家。我刚刚睁开眼睛,宝英闯进病房,一下子扑到床前,抱着我的头,一边哭一边喊:“松林,我回来了,我是宝英啊!”我落泪了,在场的人也都落泪了。那次,宝英不听任何人的劝阻,坚持在家陪了我近一个月。
  宝英到呼伦贝尔草原拍电视剧,她在剧中扮演的角色要求能熟练地骑马。她临行前,我跑遍了承德市所有的专业商店,购买了好几套护膝、护腕,又托人从北京买回一套足球运动员穿的服装给她带上。宝英在伊敏河畔、在千里大草原上穿着我准备的这身“行头”,只用了短短几天工夫就能够纵马奔驰了。
  不断的是情的牵系,不断的是意的缠绕,如丝的幽幽也罢,如烛的默默也罢,如水的潺潺也罢,如飞鸿落雁的孤寂也罢,押上的是心灵的誓约。我与我的妻子,就这样一天天相伴走过来了,这正应了一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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