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弘的糙米饭


  为政八事,吃饭第一。《尚书·大传》说:“八政何以先食?食者,万物之始,人之所本者也。”要说吃饭,还得给饭下个定义。《周礼·天官》九谷,一稷二黍三秫四稻五糜六大豆七小豆八大麦九小麦。九谷脱粒后,煮过或泡过,蒸熟成颗状,皆名之曰饭。古人吃饭,有过于求精的,例如唐代韦陟,吩咐奴仆捻着羽毛给他择米,不准用手,他嫌手脏。一颗颗的精选,色泽差的,断成截的,都不能要。圣贤据说不求精,吃糙米。《韩非子》记载帝尧吃“粝蒸之饭”,楚国令尹孙叔敖也是小菜咸鱼下“粝饭”,皆糙米饭。《晏子春秋》说齐国相爷晏婴吃“脱粟之饭”,亦糙米饭。四十年代我读中学,学校伙食节俭,惯食糙米,且夹糠稗沙砾,米汤泛红,气味难闻。
  汉武帝用小人,公孙弘做丞相。富贵之后,仍然穿麻袍,吃糙米,以此猎声誉。老友来投靠他,也给恶劣待遇。老友怨恨说:“布被糙米,我家中有,何必来投靠你!”便去告密,检举丞相内著貂裘,外套麻袍,厨烹五鼎,厅设两菜,如此为民表率。朝廷也疑心公孙弘矫伪。公孙弘叹气说:“宁遭暴客抢,不愿遇老友!”不过汉武帝照旧信任他。“重在表现”嘛,古已有之了。
  也有君子,拒受飞来之誉。三国时的孟宗,就是二十四孝哭竹生笋的那位,做官吴国,在国宴上醉了,呕吐麦饭。同僚发现,深感意外,报告吴帝。吴帝查问是否家贫。孟宗回答:“家中稻米充足,只是愚臣爱吃麦饭罢了。”麦饭川人叫麦儿饭,即麦粒饭,从前贫家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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