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永庆
　　“少年夫妻老来伴”，这句俗语可说流布甚广，但若要深解其中味，可能还得真正到了那个人生时段躬身体验才行。
　　我与老伴携手已近40年，几十年磕磕碰碰吵吵闹闹自所难免，但好歹总算风里雨里走到今天。没有解体，没有分手，当然也乏善可陈，而今惟有两头覆额的花发，在居住的小区里相伴进进出出，似乎尚能证明着点什么。
　　妻患有多年癫痫，五年前的岁暮，那一次犯病大发作被送进了省医院监护室。待到她神智完全恢复，也能从床头起坐甚至下床挪动几步了，已到年关时节。妻闹着无论如何要出院，我们也觉得在这医院里过年算个啥，好容易一起说服了医生，腊月三十那天总算给结了账返回家中。
　　不用说，那个春节全是在陪伴侍候老伴中度过的。老伴在床头、在室内呆得腻了，自然想出去走走，我只好挽住她的臂，颇为吃力地搀扶起她摇摇晃晃的病体，踏出室外，步出小院，就在小巷周围一步挨一步地走动。起初一小圈，每天三次，日后圈子逐渐扩大，随着路程的不断延长，我也分明感到臂弯里承受的压力也在渐次减轻。等到她能沿着西郊河走一段长长的来回时，春节已经过完了。
　　一晃五年过去了。不久前，我突然不明因由地腰背疼，初以为过两天便没事，谁知竟日甚一日，乃至起坐行走也感到困难。上医院照片，还是没说个准，大致是老年退行性腰骨病。贴药、吃药，只得多呆在家中了。虽然迈出每一步对我都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因为一步出足不稳腰椎间便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剧痛，但是不出户，又实在叫人难以忍受，总还得偶尔下楼去透透气吧？这下，又该轮着老伴来搀扶我了。她几乎紧紧挟靠着我，给我有点恍惚的身子一个有力的支撑，避免我“马失前蹄”。我得全神贯注盯着地面，一路之上无言无语，只留下一路艰难的脚印。虽然不免沉闷，但老伴此时却变得十分地通情理有耐性。就这样一次一次，一天一天，一直到我十来天后疼痛基本缓解……
　　病后，我们当然还是一如往常那样去散步，但就让我忽然想到，人生，或是一个家庭中，是多么需要这种搀扶。如果双方皆无病痛，或日里或夜间闲散出去，不必搀着扶着；要是手臂轻挽，那也只是一种情调一种美丽或者说一种习惯而已。倘能永远如此最好不过，但这不容易。也许总有一个时候，你会需要另外一个人搀扶着才能继续往前走。青山夕照，这种相伴相怜的扶持，虽不尽理想，却也同样算得是一种不错的人生风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