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像个小姑娘忸怩地在镜子前转来转去
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为了给她的生日买点什么，我和妻陪着她一连跑了几家大商厦，母亲居然什么也看不上。还是妻子心细，发现母亲一双眼睛紧盯着一个个穿各色裙子的妇女，便用手肘撞了撞我，低声说：“莫不是妈想穿裙子牽”我一下恍然大悟。
母亲生长在穷山沟里，与父亲结婚时，她曾提出要条花裙子，却被外公一巴掌扇过去：“丢人现眼，裙子能当饭吃牎”结果，父亲用两担红薯就领来了母亲。我上学时，看见同学的母亲穿漂亮的裙子送他们去学校报名读书，既羡慕又难过。
我抽咽着对母亲说：“妈，你也穿裙子送我吧。”母亲于是去石嫂那儿借，却碰了一鼻子灰。我暗暗发誓：“长大赚钱，第一件事就是给母亲挑一条上好的裙子。”大学毕业那年，母亲正好５０岁，本想实现多年的夙愿，可不知是不是一种时过境迁的心理作祟，又莫明其妙地动摇了。此后，这事便尘封在记忆里。
第二天，妻给母亲挑了条质地上好的瓦灰色裙子，作为她６０岁的生日礼物。母亲脸上挂层红晕，抱怨道：
“都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还系裙，不笑死人才怪牎”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
我和妻把裙子替母亲穿上，左瞧瞧，右看看，连连夸赞：
“真漂亮牎”此刻母亲像个小姑娘，忸怩地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照了又照，眼里闪动着激动的泪花。过了一会儿，老人叹了口气，动手脱裙子。妻忙阻止。母亲说：“我是农村老太太。”“妈，如今城乡有什么区别牽农村不是也装了电话，也烧液化气吗牽家家户户不是也住楼房牽”禁不住我和妻的软磨硬泡，她老人家终于穿上了裙子。
半个月后，母亲穿着裙子忐忑不安地回到老家，引起一阵轰动。左邻右舍围着她，一致称赞母亲年轻，有风度。第二天，婆婆们纷纷找上门来说：“电视里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还穿裙子呢，又唱又跳的，我们也想穿，只是没人带头。”几天后，婆婆们都陆续穿上了裙子，成为村里一道新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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