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05月24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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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来解决农民工的性需求?  
 



    记者手头上有两个数字:一是卫生部公布的,我国88%的外来农民工都患有不同程度的性压抑症。二是北京市海淀区检察院最近2年办理的强奸案件中有56件为农民工所为,占总比例的58.6%,且此类案件呈逐年递增势头。

    全国有饱受性压抑痛苦的农民工上千万,在酒红灯绿的大都市里,农民工是一个受到严重歧视和不公待遇的群体。作为北京市法院枪决的第一例同性恋杀人犯,唐文晋临刑前说出一句让记者至今不敢忘却的话:“应该让农民工像人一样活着。”


    如果说进城农民工讨工资是这一社会群体存在中的一个显性问题,那么他们的性需求则是一个隐性问题。这个讳莫如深的社会问题,最近因为一个骇人听闻的案件,在北京引起了社会学家的广泛关注和讨论。

    28岁的进城民工唐文晋在孤独寂寞中“爱”上一个同性的72岁老翁,并与之保持了2年性关系。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在老翁“移情别恋”之后,不堪相思之苦的唐文晋残忍地将这位“老同志”杀害。

    初试云雨

    寂寞民工遭遇老翁“同志”

    唐文晋1976年出生在山西省西部山区一个普通农家,初中辍学后,15岁的唐文晋只身闯荡北京谋求生计,到北京市西城区一家汽车修理厂当汽修工。白天忙得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晚上收工后常常累得倒头便睡。偌大的城市里,他像漂浮在空中的一粒灰尘,渺小而卑微。孤独常像一只巨兽从心底跑出来一点一点地啃噬着他的心。

    到了20岁的时候,唐文晋攒下了一笔钱,匆忙回家乡娶了妻子。婚后,成为男人的唐文晋又回到了北京。可当夜幕降临时,他的孤独感却比以前更强烈,以前是思念亲人,现在他日思夜想的却是女人。夜深人静时,他常常会想起妻子那张俊俏的脸。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对女性的更多了解,日子渐渐变得难熬起来,每每回想妻子诱人的身体,他便常常会觉得浑身焦躁不安。性压抑的他常让工友们的荤话撩拨得欲火难耐。

    开始的时候唐文晋选择自我压抑,后来他靠手淫来解决生理上的问题。甚至在拥挤的公共汽车上主动和女士们发生合理“碰撞”,借短暂的身体接触体验快感。他不敢像别的老乡一样去找小姐,一是怕花钱,二是怕染上病,更怕被警察抓住。下班后,单位旁边的小花园是他惟一可去的地方。孤陋寡闻的唐文晋并不知道,这个小花园是北京著名的同性恋者聚集地之一。有一天,唐文晋坐在路边一张椅子上休息的时候,一位老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这个叫吴振杰的老翁自称已经退休,71岁。认识之后他们无话不谈。2002年6月19日傍晚,无聊的唐文晋与吴振杰聊到男女的性事上时,吴振杰将手放在他的大腿内侧轻轻抚摩起来,并对他进行了口交。这次奇特的经历让唐文晋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他完全沉浸在这种奇怪的感觉里。事情过后,唐文晋深深地感到内疚和自责,但那种奇特而兴奋的体验又让唐文晋欲罢不能。

    缠绵之后

    七旬老翁另觅性伙伴

    与吴振杰的特殊关系,虽令唐文晋感到不齿,但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从吴振杰那儿找到了自己多年一直在寻找的归宿感和依恋感,于是满怀负罪感地接受了这种满足性需求的方式。此后,两人多次在公园里相互抚慰。

    2002年7月的一天,吴振杰把唐文晋约到家里并发生了性关系。此后,二人就将约会地点由公园搬到了吴振杰

    的家里。与吴振杰有了这层亲密关系后,唐文晋就像刚谈恋爱的小伙子,三天两头就去吴振杰那儿一次。此时的吴振杰就是他的亲人、他的爱人、他情感和精神的全部寄托和依靠。他很珍惜和吴振杰的感情,全心全意守候着这份如履薄冰的感情,单位发鸡蛋他舍不得吃,全送给吴振杰。有时候吴振

    杰不愿去女儿家蹭饭吃,他知道后就

    给老人买盒饭送到家。

    吴振杰的女儿吴雪燕和老人住同一个小区,唐文晋与吴雪燕也熟悉。吴雪燕得知他们的事情后并没有反对,只是劝老父亲说:“这个小伙子挺好的,以后对他好一点,别找其他人了。”

    2003年秋天,唐文晋感到尿痛,经常发低烧,浑身无力,他去性病防治中心检查结果是非淋菌性尿道炎。12月份再去性病防治中心做艾滋病检查,结果化验呈阳性。这一诊断结果无疑是晴天霹雳,思来想去,这一年中他只跟吴振杰有过性关系,毫无疑问是吴振杰传染给他的!

    即使这样,唐文晋也没有怨恨吴振杰,和吴振杰在一起的这一年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吴振杰就是他相依为命的爱人!即使两个人一起死了,也还有个伴儿啊!所以,唐文晋仍一如既往地去找吴振杰,虽然减少了性接触,但他在感情上也越来越依恋吴振杰了。

    2004年春节之后,唐文晋从山西探亲归来,见到吴振杰时,唐文晋忽然觉得吴振杰有些陌生,而吴振杰见到唐文晋也有些不自然,两人聊了一会儿天就各自回家。晚上9点左右,唐文晋忍不住思念给吴振杰家里打电话。对方电话被拿起的一刹那,唐文晋听到里边传来别的男人的声音。唐文晋没有说话,吴振杰喂了两声就挂断了电话。但吴振杰家的电话没有放好,随后,唐文晋听到了床的响声和吴振杰发出的呻吟声。

    放下电话,唐文晋不由得怒火中烧。吴振杰传染给他艾滋病,他可以忍受病痛的折磨来维系他们的感情,但他绝对不能接受吴振杰对他的背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唐文晋越想越恨,越想越怨,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吴振杰引起的,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成为同性恋?怎么会得怪病?怎么会连自己的老婆都碰不得?又怎么连正常人的生活也过不上!

    血溅卧室

    父女二人赴黄泉

    “既然你无情,休怪我无义,反正我得了艾滋病,活不了几年了,索性同归于尽!”第二天,唐文晋找出一把壁纸刀装在口袋里,又到附近饭店买了4盒菜。下午4点钟,唐文晋直奔吴振杰家。

    对于唐文晋的突然到来,吴振杰有些意外。唐文晋强压怒火,陪吴振杰吃了饭,喝了酒,看了电视。傍晚时分,两人最后一次发生了性关系。老汉的呻吟声,再次勾起了唐文晋心头的怒火。完事后,唐文晋从吴振杰家的工具箱里找出一把大号扳手返回到床边,照着吴振杰的脑袋狠狠砸下去。鲜血四溅,吴振杰只哼了一声就没了呼吸。

    确认吴振杰已经死去,唐文晋用颤抖的手点燃一根烟坐了下来。望着床上渐渐冷却的尸体,想到自己在孤独里寂寞煎熬了10多年,好不容易找到“情感”归宿,“爱人”却在让他染上不治之症之后背叛了他,他觉得不能就这么便宜吴振杰。于是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壁纸刀,挥刀向吴振杰的下身划去……

    做完这些事情,唐文晋已经筋疲力尽,倒在床上睡着了。第二天中午,突然清醒过来的唐文晋余恨未消,他又想到了吴振杰的女儿吴雪燕。“她明知道我们有这种关系也不管,我要让她一起殉葬!”唐文晋给吴雪燕打了个电话说:“你爸病了,快过来看看吧!”

    5分钟后,吴雪燕匆匆赶到父亲家。刚进门,后脑就被扳手狠狠击中了。吴雪燕闷闷地哼了一声便脸朝下扑倒在地,成了父亲的殉葬品,不明不白地离开了人世。

    一切结束后,唐文晋想起了山西老家的老父亲和妻子,他想最后回家看看他们,然后再做打算。于是他仓皇逃离了北京赶回山西老家。与此同时,吴振杰和女儿的尸体被发现。警方很快将目标锁定在唐文晋身上,两天后,北京警方将逃亡到太原的唐文晋逮捕归案。

    采访后记:唐文晋被捕后,经法医鉴定并没有患艾滋病,只是普通的性病而已。审讯过程中,唐文晋知道死罪难免,但他反复重复着:“你们城里人要什么有什么,可是谁管过我们民工的死活?我也是个欢蹦乱跳的男人啊!一两年见不到老婆的滋味你知道吗?谁来过问民工的性需求啊?”

    进城打工者的“性压抑问题”既是经济发展、农村城市化进程中的特殊问题,又是整个社会“性问题”的一个侧面,不认真对待和疏导有可能引发更深层次的社会问题。

    有性压抑必然需要性宣泄,但遗憾的是,农民工正常的性宣泄往往以非正常的方式来获得,比如看黄色录像、艳舞表演甚至铤而走险去嫖娼淫乱、强奸作恶等。性压抑是导致农民工嫖娼、强奸的主要动因。我们不能撇开民工特殊的生存状态,以及他们生理心理上的自然需求,简单地对其进行道德、法制观念上的指责。

    唐文晋和吴振杰超越道德的情感最后以悲剧告终。掩上案卷,我不能不替他惋惜。我无法体会唐文晋内心多年的孤独和寂寞,也不知道他以怎样一种心理依恋着吴振杰。但在他进城打工的路上,如果有人能多给他一些关心和帮助,他的生活也许会是另外的样子。(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丁一鹤/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