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3月18日清晨,躺在四川省肿瘤医院病房内年仅21岁的大一学生朱浩从昏睡中醒来,看见妈妈满脸憔悴,他轻声说:“妈,我还想给爸爸打个电话。”但足足过了一分多钟,儿子猛地把手机扔向地上:“他为什么连我的电话也不肯接?我是他的儿子啊,他难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去……”
终于,朱浩委托母亲黄佳玲将一纸诉状递交到了崇州市人民法院,把父亲推上被告席。
丈夫下海后抛妻弃子
朱浩的父亲名叫朱小兵,他于1983年12月与四川崇州市羊马镇中心小学教师黄佳玲结婚,一年后有了儿子朱浩。随着儿子渐渐长大,家中的经济压力也越来越大,朱小兵萌生了要下海去做生意的想法。
黄佳玲找到在当地一家酒厂工作的舅舅,提出批发几十吨白酒交给朱小兵去外地销售,舅舅同意了。朱小兵一走就是两个多月没有音信,直到这年冬天才写了一封信回来:“我现在在青海西宁市,春节快到了,是这里的白酒销售旺季,请舅舅尽快再发几十吨白酒过来。”黄佳玲当天晚上又去找到舅舅,提出再给朱小兵发几十吨白酒过去。
此后两年多,朱小兵一直很少回家。转眼朱浩6岁了,有人悄悄告诉黄佳玲,朱小兵这几年做生意挣了不少钱,而且包养了二奶,为此,两人发生了结婚后最为激烈的争吵。“我们离婚吧,反正你也不需要这个家了。”朱小兵闻言便立即写好离婚协议书让黄佳玲签字。
“不行,浩浩不能跟你。”黄佳玲看见协议书上有一项内容是儿子的监护权归朱小兵,她坚决不同意。“笑话,浩浩是朱家的骨肉,他不跟着我,难道还要让你带去跟着野男人吗?”“朱小兵,你无耻!”黄佳玲终于忍无可忍,她打了朱小兵一个耳光…
…因为在儿子的抚养问题上发生了分歧,黄佳玲和朱小兵的离婚大战陷入了僵局。1991年9月,7岁的朱浩上小学了,黄佳玲也在这时要到温江师专进修,她与朱小兵终于达成了离婚协议,儿子朱浩的监护权归朱小兵所有。
但一年后,朱浩的奶奶去世了,儿子朱浩又回到了黄佳玲身边。
儿子突患绝症
2004年,朱浩考上四川师范大学文理学院。然而,上大学仅仅两个多月,一场厄运便向他袭来。
2004年10月31日,儿子参加大学军训后第一次周末回家。黄佳玲发现儿子走路一瘸一拐。“我在军训练习走正步时把大腿的肌肉拉伤了。”可当朱浩脱下外衣,黄佳玲却发现在儿子的后腰上凸出一个包来。黄佳玲坚持要带儿子去医院做检查。在羊马镇红十字医院,医生对朱浩进行了X光、B超、穿刺等检查,初步确诊是一个肿瘤包块。
“天啊,浩浩刚上大学怎么就会长了肿瘤呢?”黄佳玲躲开儿子大哭起来,接着就给朱小兵打了电话。半个小时后,朱小兵赶到了医院。“你也不用太着急,儿子的病情还没有最后确诊,也许是个良性肿瘤。”朱小兵答应第二天就将儿子送到成都做进一步检查。11月1日,朱小兵开车把儿子接走了。到了下午,黄佳玲给朱小兵打电话得知,儿子已经被他安排住进了成都铁路医院。
朱浩在铁路医院住了15天,初步诊断为恶性肿瘤,但究竟是什么肿瘤仍无法确定,这期间朱浩的体重迅速下降了20多斤。11月16日,黄佳玲让朱浩的表哥开车把朱浩送到了四川省肿瘤医院,确诊朱浩患上的是“恶性淋巴肿瘤”。根据治疗方案,医院将对朱浩进行6次化疗,每次21天,共计需要至少24万元的费用。
“医生,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把我儿子治好,花再多钱也行。”接着朱小兵又对黄佳玲说:“浩浩是我们共同的儿子,只是我在生意上的事情太多,可能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儿子……”
11月18日,医院开始对朱浩进行化疗,所有工作准备就绪,朱小兵的钱却迟迟没有到账。黄佳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朱小兵的手机终于打通了,但他说:“我现在很困难,根本拿不出钱来。”说完就将电话挂断了。朱小兵的加油站值几百万,他为什么就不肯拿出钱来挽救儿子的生命呢?黄佳玲百思不得其解。
11月31日,朱小兵突然打电话对黄佳玲说:“我放了3万多元在姐姐那里,你过去拿吧。”在朱小兵的姐姐家,黄佳玲拿到了朱小兵放在那里的3.3万元人民币。“我这个弟弟真是奇怪,给儿子治病的钱不直接送到医院倒要放在我这里,还要我写收据给他。”朱小兵姐姐的话让黄佳玲一阵发冷:“朱小兵是怕我拿了这笔钱后不认。”
父子对簿公堂
2005年春节前,朱浩在做了第3次化疗后,效果明显,但治疗费用又一次成了“拦路虎”,黄佳玲只得一次次央求朱小兵。然而朱小兵每次不是说没有钱就是答应后不兑现,医院里的欠账越来越多。
2005年1月28日,朱浩被母亲接回崇州过年。2月8日,朱小兵开着车送儿子回医院后便再不露面。
3月初,朱浩要开始接受第4次化疗了,黄佳玲只好把崇州的那套房子卖掉。医生说朱浩至少还要接受2次化疗,才能保证治疗效果。“浩浩,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去法院起诉你爸爸……”
2005年4月8日,崇州市人民法院对朱浩状告亲生父亲一案进行了审理。在法庭上,作为原告的朱浩和被告的朱小兵均没有出现,只有双方律师到庭。当为朱浩提供法律援助的毛桂林律师出示了医院出具的原告在今后的化疗中最少还需要5万元人民币,如需移植干细胞则还得花费10万元手术费的证明材料后,朱小兵的律师辩称被告目前尚有10多万元债务,他不是不为儿子支付治疗费用,而是没有能力支付。对此,毛桂林律师指出,根据他的调查,朱小兵刚于去年10月把一家加油站转卖给他人,转卖合同显示这笔交易的金额是282万元人民币……经过近3个小时审理,主审法官当庭做出宣判: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对离婚后子女抚养问题的解释,朱小兵有义务为尚在高校求学的朱浩提供生活及治疗费用,判令朱小兵在5天之内为朱浩支付5万元治疗费用。
4月10日下午,笔者来到四川省肿瘤医院采访。病床上的朱浩说,他对父亲既谈不上爱也谈不上恨,毕竟如果没有这个人自己还来不到这个世界,与父亲对簿公堂实在是在没有其它办法的情形下做出的选择。“我还这样年轻,我不想死,既然是爸爸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我只求他能再给我一次生的机会,希望他能原谅我。”
(文中朱小兵系化名)
□张陶杨嘉利/文·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