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01月03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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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疼痛  
 



    没有人能感谢疼痛,但是女人例外。

    女人的疼痛,在她躺倒在婚床之上时,便已开始了。这种疼痛是男人给予的,无论轻柔还是粗鲁,肌体受创而身心欢愉的女人在慌乱与无序之中最终坦然承受了。当然,女人最神圣、最向往、同时最心悸,最惧怕的地方,亦是女人最原始,最终极的走向,还是产床。

    躺在窄窄的产床上,你可以用自己的牙齿把朱唇咬出血痕,可以任自己的手指将青丝扯出,但在发出揪心裂肺的嘶叫后,疼痛不堪忍受,鲜血喷薄而出……女人啊女人,无惧也无悔,即便你有泪,那也是欣喜而非痛苦。是啊,在蜕变新的自己和新的生命之后,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女人感到自豪和安慰的呢?

    疼痛造就了女人,疼痛也造就了母亲。这是女人的奉献,更是女人的牺牲。

    女作家莫小米在《牺牲》一文中,便有过如此这般的感慨,她说:“记得一个男作家在描写战场上挂彩的士兵的感受时,说那伟大的痛楚惟有分娩过程能与之媲美,我想是的。在分娩时,所有的是一种赤裸的痛,无边无底的痛,使人失态使人忘却廉耻的痛。有人说,使一个姑娘变成妇人的不是男人而是产房,一点都不错。一个女人要自我牺牲到如此地步方做得母亲,也许,伟大便是指这个了。”

    女人是伟大的,母亲是崇高的。我想她们之所以伟大与崇高,还在于她们在感谢疼痛时能够忘怀疼痛。

    我曾在无意之中听到一位母亲与儿子的对话,这场简短的对话让我对女人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记得那是一个深夜,因为思念母亲的缘故,远在异地它乡的我怎么也睡不着觉,不想听到一个青年说:“哦,妈妈,是您,家里出了什么事?”“没什么,我的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唉,妈妈您这个时候把我从床上叫起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儿吗?”“是的,孩子,三十年前的今夜,你也是在这个时候把我从床上折腾起来的呀。”

    多么风趣而又多么慈爱的母亲呵,为了提醒儿子别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她竟然在夜深人静之时给不在身边的儿子打来电话。也许,她是为了给儿子一个意外的惊喜,那么,她是不是忘记了三十年前她所经历的那场阵痛了呢?

    我们感谢疼痛,便是感谢母亲!

    □周梦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