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与食,是人赖以生存的根本,除此两者,排第三位的是住。住给人一种家的向往和精神的归属感,时至今天,“住得好”已成为衡量一个人成功及富裕的标志,实在至关重要。
但,仅仅二三十年前,说起住,总是叫人那么困扰,那么艰难,甚至不堪回首。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在成都西郊河边的一所院子里成了家,两间房30多平米,陈旧低矮,乃是1958年从市区内拆迁来的。那时拆迁不比现在,拆了旧的赔新的,因物力维艰,只是把屋子拆散,将就原来的材料迁个地方再拼斗还原,可见这已是一次伤筋动骨的损害了。一住十年二十年,陋室更因风剥雨蚀破败不堪。冬天北风呼号,室内室外几无温差,只好把蜂窝煤炉子提进室内取暖。好在四壁透风,倒也免去了煤气中毒的危险。
夏天更是叫人提心吊胆了。且不说晴天骄阳晒透小青瓦,热气下沉,屋如蒸笼,雨季里更是小雨小漏,大雨大漏,雨水无情地从各处瓦隙中渗漏而下,屋子里接满盆盆钵钵,铿然有声,这多声部乐曲却无法叫人欣赏。一次夜雨,我与妻被惊起后拥被而坐,相视无言,心中不由想起杜甫“长夜沾湿何由彻”的诗句。而这只是天上来的灾难,地面呢,每逢暴雨小院排水不畅,积水便气势汹汹往屋里倒灌,更叫人苦不堪言。1983年一次并不很大的雨,小院陋巷顿成水乡泽国,实实在在当了一次享受慰问金的灾民。多少个夏天,每当上班时天降大雨,我都心急如焚,担心那个风雨飘摇中的老屋,恨不得立生双翅,飞回去抢险救灾。
到了七十年代末,老屋已实在无法住下去,一家人节衣缩食,咬紧牙关花钱进行了一次维修,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有所改变。无非是翻检了屋瓦,但不出一年又渗漏起来。地面打了三合土,但潮湿依旧。扔双鞋子在地面,不出半天便有个明显的湿印。兄弟为我做了个大立柜,不出两年便成了子,靠墙角的一条腿因潮湿而朽烂,只好用砖块垫上。屋子四周太朽坏的木板壁,也用砖头更替,两间屋成了不伦不类的“砖木混合结构”。
星移斗转,没想到就盼来了改革开放,盼来了府南河改造工程,西郊河也随之纳入了低洼地改造范畴。1996年,又要拆迁了,但这一次早已是旧屋换新房,30多平米的房加上一个小院,换来三套60平米的新房,已长大的儿子女儿和我们各有一套了。冬有暖夏有凉、风雨不动的新楼,把我的心也安稳妥贴了,从此结束了多少年提心吊胆的生活,我是何等轻快、何等喜悦!
当然,从今天看来,我这二居室的小宅又显得狭小,落后了,但我忘不了旧日岁月,我已很知足,也很感恩。知朴素生活之足,感改革开放之恩,毕竟,我已是“广厦千万间,寒士俱欢颜”现实中的一员。
□袁永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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