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

    □游宇明（湖南）

    人到中年，夫妻之间越来越有一种相濡以沫的味道。

    妻去昆明出差，虽然家里饭有人做衣有人洗房有人扫东西有人收拾（父母跟我住一块），心里总像缺了点什么，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如果妻有个手机，我肯定会主动打几个电话发几条短信，了解一下她现在正做什么。但妻在第一个手机坏了之后，偏偏不再买手机，我的手机她又不愿带，所以，跟她联系极不方便。当然，也可以把电话、短信发到她同伴的手机上，她们一共去了六个人呢！但我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对妻子的眷恋，总觉得那是年轻夫妻才应该有的情绪。其实，我对妻也不只是感情上的依恋，内心还真的有几分牵挂。妻患有一种慢性病，颈血管很容易堵塞，病来了，头疼得针扎一样，还会呕吐，我不知道她在外地会不会发病，万一发病了会是怎样的情形。

    妻在家的时候，我们一起坐着说话的机会并不多。这不是因为冷漠，而是由于我实在太忙，上班、读书、思考、写作，分割着我全部的时间，等我忙完了，妻可能因为什么事又到外面去了。而且坦率地说，我们之间也缺乏一种特别缠绵的感情，我不知道多少年没对她说过“我爱你”、“我喜欢你”这样的话了。我是一个经济适用型的男人，样子还讨女人喜欢，个子也高得让自己有多吃多占的感觉，虽有几分浮名，但不喝酒不吸烟不赌博不嫖女人，工资稿费一分不少地归入家里的“大堆”，从不攒私房钱，在我心中，这就是一种最好的爱了。不知妻内心里想什么，妻似乎每天也高高兴兴，传统的女人总看重夫妻相守，也许天天能看到我，妻就满足了吧！

    不禁想起妻的种种好。我习惯于早晨写文章，妻每天都要主动做好早餐放在餐桌上，有时上班时间紧实在来不及，她也要从街上买回早点放到家里再去上班，生怕我忙完事后忘了吃饭。去年７月，北方有个刊物请我去北戴河开笔会，北戴河我以前没去过，觉得这是个机会，心里特别快乐。娄底去北戴河得在北京转车，我提前一个星期买好了去北京的卧铺票。没想到出发的那天，前方车站翻了列货车，轨道被堵，昆明到北京的车子上不来，我只好怏怏地退了火车票。为了满足我出远门的愿望，妻为我到处联系长沙到北京的飞机票，终于使我在第二天得以成行。这些年，因为写作，我自费跑了许多地方，比如张家界、凤凰、珠海、厦门、深圳、怀化，花的钱绝对以万元为单位，但妻没有一次不是眉开眼笑地送我出去迎我回来。妻待我的父母也不薄。逢年过节，她会想到为他们做些好吃的；每到一个新季节，总要想想我的父母是否有足够的衣服穿，没有的话，她会悄悄买上几件。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回想它们过去的浓重的阴影。／／多少人爱你年轻欢畅的时候，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的痛苦的皱纹。／／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这是叶芝的名诗，题目叫《当你老了》。妻与我都只有四十多岁，离真正的老还有一段遥远的路程，但这首诗确实代表了我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