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修人生


  大学毕业后,有机会到成都一所大医院进修,在许多同龄人看来,是够幸运了。我所进修的科室是一个普外中心,技术力量雄厚,我决心珍惜这一年的大好学习机会。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我很快熟悉了这里的工作程序,与领导、老师及同事们的关系都处理得不错。主任很欣赏我,曾这样向院长介绍,“县医院来的,是我所见过最出色的进修生。”老师也对我颇有好感,使我有了更多的上手术锻炼的机会,后来干脆常让我担任主刀位 置。
  在我的努力奋斗下,似乎一切都很如意。两个月后,科里分来一个女孩子,大学生,人聪明伶俐,很招人喜欢。没想到的是,我和她居然相爱了。感情就是这么不可捉摸,包括我和她在内,都觉得不可能的事,却实实在在成了事实。我们沉浸在爱情中,连上班都成了美妙的事情,只要能彼此看见。但周围的世界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人们对我俩的态度不同往昔了,常在背后窃窃私语。有人不客气的当面斥责我说:“来进修就好好学习,搞什么搞?”主任也客气地向我提出,希望我把精力用在学习工作中,毕竟这段恋情太不现实了。
  我和她都很痛苦,心里都明白现实差距太大,却又难以自拔。女孩的家长闻风赶来,大闹了一翻,以断绝关系为要挟,坚决不同意我俩在一起。女孩妥协了,我又能怎么样呢?面对她的泪眼,我还强笑着说:“我理解。”一场风波之后,我很想一走了之,但总是不忍也不甘。
  我们同在一个科里,那种尴尬可想而知。可就由于这一段夭折的感情,人们对我和她不再宽容。每当我们工作上有什么小差错,或是不尽人意时,旁人总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我俩谈恋爱分了心,把工作都给忘了。我很黯然,热情、劲头都烟消云散,进修的日子沉闷而冗长。福无双降,祸不单行。我管的一个病人,在欠费近 一千块钱的情况下逃跑了。主任很生气,认为我没有及时催款,管理不力。他不知道我为此至少提醒过病人三次,可他若存了心,催有什么用呢?我不敢反驳说是医院管理系统有问题。为此事,主任也颇费神,打报告、请示,总算是解决了,对我却没有了从前的亲切,客气中透着冷漠。一个月后,另一件事,彻底结束了我的进修生活。
  一位农村的病人,需要输白蛋白,由于家境拮据,病人家属提出从外面批发买来输,可以省点钱,由于同情,又询问过科里护士,有过病人自带药的先例,便同意了。到病人出院结帐的时候,他儿子拿着清单来闹,说是多收了血费。主任一查,血费没问题,却把白蛋白给查了出来。主任勃然大怒,说输了这么多白蛋白,他竟一点都不知情,是我欺骗了他。我倍觉不解而委屈,都是为了病人,我欺骗他什么呢?主任问,谁批准可以让病人自带白蛋白的?我说问过护士说可以的。主任就要我点出名来。若是合同护士就解聘,本院的给予处分。我很惊讶,没有回答。这样我把所有的责任都背了下来。
  据知情人说,主任是怀疑我从这十瓶白蛋白中吃了回扣。我知悉后大为震惊,也为自己的人格受到无端猜疑而悲愤。在办公室里,主任视而不见地问住院总,说我的“进修期该满了吧?”我平静地回复说: “我本来还想进修一段时间的,但我想回去了。”
  就这样,我结束了进修。临走时,主任似有歉意,欲请我吃顿饭,我婉言谢绝了。
  这里留下了我太多的喜与悲,压在我心头上,沉甸甸的。然而,我不认为这是一次失败的进修。虽然爱情最终背叛了我,但我们都曾真诚地付出;虽然我受到了不公的待遇,但我没有失掉做人的准则和自尊;虽只有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但受益非浅。因为在这四季冷暖中,我进修的不止是业务,还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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