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想起李吉力人


  想起李吉力人,当然更多是想起他足可彪炳文坛、震耀后世的三部曲《死水微澜》《暴风雨前》和《大波》。早在五六十年代,这三部煌煌之作笔者便已烂熟于心。除了与作者同生活在成都那样一点家乡人的亲切意识,更多的拜服还在于这部大作品史诗般的波澜壮阔。可在那个时代的一本本当代文学史中,“三部曲”仅占有短短几行文字几乎是一掠而过了,比起诸多的“走红”小说大为逊色,心中早有腹诽而为作者大抱不平。到了新时代,方明白这也是“左”的不公。原来当初的李先生不是“左翼”作家,所谓“非我族类”,自然大打折扣评价难高了。不过也是到了这个时期,蒙尘的珍珠终于大放异彩,从此李先生的作品越来越引起人们的重视和越来越高的评价。的确,“五四”以降,中国文坛可还有另一部作品,在如此众多的人物塑造上,在展现时代画卷的广度和深度上,在重大政事波云谲诡浓墨重彩的描绘上,能够与李先生的“三部曲”相伯仲?没有。虽是成都、四川一隅之地的故事,却连接着上世纪初社会大转型期整个中国的命运!史实的陈述与虚实的故事紧密扣合相得益彰。从闺帷内庭到枪炮声声,从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一层层写上去直到封疆大吏朝庭软差,官场、商场、学界、军界……各阶层人物无不尽罗其中 ,且无不形象丰满,呼之欲出。
  可以说,直到今天揭开新世纪篇章,中国长篇小说钜制如此结构宏伟气韵生动者,仍没有一部能出其左右。
  “中国的左拉”,郭沫若早期的赞誉,李先生完全当之无愧!不过,笔者这篇小文并非意在为李先生呐喊饶舌:历史早有定论了。之所以 2001年特别地想起李先生,完全是因为他那三部曲的故事正好是从 100年前,也就是 1901年写起的,以反洋教、打教堂、八国联军,辛丑条约为背景,毕现了波及内地的时代风雷的激荡。罗歪嘴与蔡幺嫂的悲剧爱情就从这儿开始。整整一百年前在成都发生的故事,当然更足以引起一百年后今天成都人的格外追思和遐想。新世纪之初,徜徉于蜀都街街巷巷,李先生笔下的个个情节便每每从脑海排闼而出,引起联翩浮想。东大街的哪一段是顾无成丢失了女儿的地方?青羊宫当时可摸的铜羊一定比现今“锁”在那儿的更光亮吧?花会上手扎的风车车比现在有无不同?西御街的黄公馆在今天的什么地方?……游灯会、逛花会,去武侯祠的小池边“看乌龟吃茶”……百年似乎很短,这些情趣都没有改变,成都习俗风情依然;可一百年又不短,几代人的沧桑了。特别是近几十年,社会生活发生空前剧变,成都又早已不是千年传统意义上的那个成都了。这便不由叫 人痴想,如果让百年前的故事中成都人一朝“醒”来,面对今天如此色彩纷呈的“现代”,寄托了多少代人幻想的“千里眼”“顺风耳”“神行太保”,竟成了今日寻常百姓的现实生活,他们除了惊叹、兴奋还会留下什么?是的,我们生逢其时,种种他们连想也未曾敢想的物质享受已被我们占有享用了。但是,我们就一定比他们更快乐吗?不一定。物质与快乐划不上全等号。人们所求不多时,小满足便带来大快乐;而今天物欲横流,欲壑难填者比比皆是,永无满足便永难有大的快乐。亦可预料百年后的成都人,阅读我们的今天,也一定会以为我们的生活方式太“土”,太落后,太“闭塞”。他们一定也比我们更快乐?也难说。读书有一种“比较”的研读法,也就是“横着读”,去比较同一时代不同社会发生的事情。笔者以为这书不妨也可“纵着谈”,比如吉力人先生的这三部曲,以上下百年之差来观照历史社会,从中有所体悟,未尝不是一种新趣味。 2001年想起李先生,就是在其作品的解读中,想起了历史,现实乃至未来
  □阿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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