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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b08版 医周刊
·孩子出生后 请多关注新手爸爸的心理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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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08 医周刊 2021年06月29日 星期二

孩子出生后 请多关注新手爸爸的心理健康
    

  近年来,产后抑郁症这一长期被忽视的心理疾病逐渐走进了我们的视野,实际上,孩子降生后,不止女性会遭遇心理风暴。
  研究显示,大约每10个新手爸爸中,就有一个经历过产后抑郁。他们的病症不仅关乎个人,还会增加妻子出现心理问题的风险,对孩子也有着长远影响。
  而能帮助他们度过风暴的,是一种针对整个家庭的生育支持体系。

男性不会“免疫”
  马克·威廉姆斯越发感觉周围的墙正向自己逼近,他无处可逃。
  2005年,这位来自英国西南部小镇的推销员刚刚成为父亲几个月。在他回归职场的第一天,曾经的游刃有余消失殆尽,面对客户,他紧张得难以开口,认定糟糕就写在自己脸上。
  一切变化是从妻子米歇尔分娩那天开始的,那是2004年12月1日。
  整个过程持续了20个小时,马克一度以为,自己的妻儿就要死了。最终,米歇尔接受了紧急剖宫产手术。
  14年后,马克在《奶爸抗郁记》一书中回忆起那个冬日,见到儿子的第一面,自己并没有预想中的幸福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让他“脖子后面的汗毛倒竖”。
  他想尽力做个称职的父亲、丈夫,在妻子怀孕时去上产前课程,并戒掉了十几年的喝酒爱好。儿子出生后,他每天和脏尿布打交道,半夜爬起来喂奶,小心翼翼地关照妻子的情绪。但无力感如影随形,同时,由于无法及时返工,家里的经济压力剧增,甚至背上负债。
  马克逐渐失控,开始重新寻求酒精带来的快感,并出现了自伤行为。那时的马克还未意识到,自己患上了产后抑郁症。
  1968年,“产后抑郁症”被首次提出。它一度被认为是女性独有的病症。
  近20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证实,男性也会遭受产后抑郁的困扰。
  提到产后抑郁,人们或许会想到孕期和产后的雌激素变化、分娩并发症以及母乳喂养时出现的挫折,这些带有女性特色的因素,令一些人误认为男性会对产后抑郁“免疫”。
  实际上,男性的多项激素水平也会在配偶分娩后发生变化,像睾酮的下降和催乳素的上升,都会对情绪产生消极影响。

共进退的夫妻
  马克并非家中唯一被产后抑郁击中的人。妻子米歇尔从医院回到家后,马克就察觉到了异样。亲朋好友来祝贺新生命的到来,米歇尔总是避开。在例行的健康随访中,她被诊断出产后抑郁症。
  马克主动承担起更多的育儿任务,尽力陪伴妻子熬过发作。
  尽管有专业人士的帮助,米歇尔却不见好转,甚至流露出“被车撞死反而更好”的想法。马克长久地浸泡在挫败感中,更致命的是,妻子不愿别人知道自己患病的事,他只能孤军奋战。重压之下,马克的心理问题也逐渐凸显。
  配偶的精神状况是男性产后抑郁的最强预测因素之一。澳大利亚和巴西的研究显示,如果妻子患有产后抑郁症,丈夫患病的风险将增加2.5倍,当妻子的病症达到中重度,丈夫的风险将增加8倍。
  另一方面,男性在经历产后抑郁时可能出现的回避和敌意,甚至更为极端的暴力,会对夫妻间的有效沟通造成威胁,进而增加妻子患病的概率。
  而负面情绪对男性育儿行为的影响也是切实可见的。已有的研究证实,男性的产后抑郁会增加孩子在四五岁时出现行为问题的风险,尤其在男孩的多动与女孩的社交能力不足等方面。
  而孩子在七八岁时出现的精神疾病也与父亲的产后抑郁有一定关联。同时,父亲患病也不利于孩子学习能力的发展。
  这意味着,男性的产后抑郁不仅关乎个人,更与妻子、孩子的福祉息息相关。

用男人的方式坚持下去
  很长一段时间里,马克一直在隐瞒自己的情绪。“我想用比较男人的方式坚持下去。”马克这样描述自己当时的心境。
  在传统社会对男性角色的期望下,多数新手爸爸做出了和马克一样的选择。
  他们本能地回避真正的问题。研究显示,相比女性,男性在遭遇心理问题时的求助意愿更低,对治疗抱有否定评价的概率更高,也更容易中途放弃治疗。
  他们时常背负着病耻感。除了社会性别范式的驯化,一些产后抑郁的男性不曾表达痛苦的另一缘由,是担心自己的求助会分散专业人士对妻儿的关注。
  他们会质疑,自己是否有抑郁的资格——
  “妻子才是整日和孩子待在一起的人,我只是在下班后帮6小时的忙,就处理不了了?”
  “我没有经历怀孕和分娩的痛苦,我的感受没有妻子的重要。”
  马克把妻子所受的痛苦全部归咎于自己。

针对整个家庭的支持体系
  当新手爸爸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心理问题,却发现能寻求支持的途径并不多。
  在产后随访中,米歇尔的问题很快被捕捉到。她被转介给心理小组,不论何时有需要,小组的人都会出现。指导米歇尔服药的医生,在她病情加重时,推荐了一家日托中心。
  在那里,米歇尔试着和其他心理疾病的患者交友,一起玩棋盘游戏,参加互助回忆活动,学习如何调整情绪。当她出现自杀念头时,危机小组做了及时的干预。
  对于这些提供产后服务的专业人士而言,丈夫马克更像是一同将米歇尔拉出泥潭的盟友。人们没有意识到,他也可能是那个需要帮助的人。
  在英国,大多数新手妈妈会在产后4~6周和3~4个月的随访中,填写筛查抑郁的爱丁堡量表,这是基于国家健康与临床卓越研究所在2007年的倡议。
  量表给出了10项表述,比如“很多事情冲着我来,使我透不过气”,或者“我一直不快乐,以至于无法入睡”,填写者需要评估,与从前相比,自己在最近一周中是否更加符合这些表述。
  一位父亲曾对研究者说,阅读量表之后,自己在一旁尴尬地笑了。“我意识到,里面的每一道问题,也该来问问我。”
  2018年,英国出台政策,如果新手妈妈被诊断出精神疾病,她的配偶也将接受心理健康筛查。
  2020年9月,抑郁症筛查被纳入中国女性的常规孕检和产后访视。但新手爸爸仍在视野之外。
  如今,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呼吁,以整个家庭为服务对象建立生育支持体系。将父亲纳入常规的产前教育中,让他们像妻子一样,逐步适应即将到来的角色。产后随访时,对于夫妻双方,都要进行心理健康筛查。
  父母共享的带薪育儿假也是体系中的一环。它不仅能缓解男性的亲职压力和经济压力,降低产后抑郁的风险,也可以减少女性因生育而遭受的就业歧视。
  针对整个家庭的生育支持体系,也是马克所期待的。
  过去的10年间,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做出努力。他建立了名为“爸爸的援手”的组织,在各地开展互助小组;到许多国家演讲,呼吁对新手父母给予支持;他还发起了一个全民意识日,希望更多的人了解,迎接新生命后,夫妻双方都可能遭受心理问题的困扰。在书的结尾,马克仍不敢说,自己已经痊愈。当时,距离他成为一个父亲已经14年了。
  但他已经学会接受,没有完美的父母,也无须完美。他会说,成为父亲是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经历。(陈怡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