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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A05版 亲周刊
·逃离补习班 去乡下过暑假
  
国内统一刊号CN51-0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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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5 亲周刊 2021年08月12日 星期四

逃离补习班 去乡下过暑假


▲村里的小水渠在夏天总能吸引很多孩子

    

  通过机场设置的重重关卡,测量体温,又拿出手机扫了健康码,我们顺利来到接机大厅。随着人群涌动,一位空乘带着丁丁出现,我递交签过名的材料,他示意我们可以领孩子走了。一年不见,丁丁长得和我几乎一般高。她拉着行李箱转向出口时,那那从旁边跳出来,紧挨过去,丁丁眉眼一弯,笑了起来。那那是我的女儿,丁丁是我姐的女儿。我们住在距离柳州有2个小时车程的地方,位于广西东北部,是一个只有百户人口的小村庄。7年前,我和丈夫从北京辞职,回到这里,盖了一栋现代设施齐全的房屋,有空调、淋浴和马桶,门窗贴上纱帘,可以免受蚊虫困扰。那那和丁丁一个在广西乡下长大,一个在上海高楼长大。就像我和我姐一样,她们俩之间也差2岁,身高有一个头的差距。当她们并排站在一起时,我就像在重新审视小时候的我和我姐,从不同的童年,走向不同的人生。

把快乐还给暑假
  刚到家第一天,丁丁说:“我妈让我把手机交给你们保管。”我妈说:“我才不管。你管自己。我相信你。”我妈路过捧着手机的丁丁,对她说:“自己定个时间,看15分钟就好了。”丁丁应道:“好的。”我妈后来跟我说:“过好几个15分钟也没见她停。看来这样不行,是不是还得大人管管?”上午是孩子们自己安排的写作业时间。头天睡得晚,早上自然醒已是八九点,头不梳,脸不洗,略略刷了牙就去吃早餐。丁丁带了一个手机一个kindle回来,嘴里吃着东西,一边在微信聊几句,一边去翻翻书。微信上的都是同学,大部分关在家里,像她前阵子那样,白天独自在家,等着上班的家长叫外卖。学校每天有作业打卡,英语听写、纠错、在线做题,还要做手工,拍照片或录视频上传。丁丁课外找老师教《新概念英语2》,学了一年多。这次听说线下补习班均停办,丁丁拍手大笑:“我和我们同学高兴死了。”但自己报的小班课暑假照上。我姐去跟老师请假,老师不悦:“你们想清楚了,快乐只是一时的。”假还是请了,我姐说:“她就想回去,让她再高兴高兴。”前几年有一次在乡下住了一周,丁丁没玩痛快,回去大闹了一场。这次管够,住20天。谈到这,丁丁说:“别的同学都还在上补习班,就我们家不用。我妈终于想通了,想给我一个快乐童年。”

乡间的童趣
  乡下的暑假到底有什么好玩的?首先乡下好吃的东西真多。卖冰棍的小车,太阳快落山时开进村里来,小喇叭播了一遍又一遍。我爸抱回整箱小冰棍,有蜜瓜味、草莓味、绿豆味、牛奶芝麻味。孩子们从泳池回来,湿漉漉的头发,吹着会摇头的电风扇,一人一根小冰棍,边吃边看电视台重播的《熊出没》。
  米粉也好吃。街上卖的,家里煮的,吃完一碗,丁丁说:“再来一碗!”我姐疑惑,她在上海对吃也没太大兴趣。我妈说:“长身体的年纪,小猪崽一样,能吃就多吃。”她包了韭菜饺子,丁丁一跃成为全家之最,连塞25个,我妈见状,趁丁丁转身,赶快从她碗里收了俩,暗自嘀咕:“可不能再吃了,再吃肚子就开花。”所以,不用上学,没大人管,吃喝随便,玩耍尽兴,哪有不乐意的?上午装模作样摆平作业,下午刚吃完饭就嚷着去游泳。以前游泳是在村里的小水渠,光屁股的小孩,一个比一个后背晒得更黑。“能游了吗?什么时候能游?”小孩急着出门。大人总是说:“水还没暖呢,再晒晒,水热了我们就去。”地里农活多,大人只能抽时间陪个头小的孩子去河边,孩子再大点,就自己游了。渠不深,且在村中央,时常有人往来,大家都放心。偶尔有淘气的小家伙,仗着泳技高超,往深河里去,若是被谁撞见告给家长听,晚上回家少不了挨一顿训。丁丁和那那是水渠里的常客,但这几年开始向往更宽阔更热闹的水面。隔壁村有个卖门票的户外游泳池,还有人造沙滩,一到夏天,就吸引来大批无所事事的少男少女。丁丁和那那跟他们一样,穿梭其间,被灼热的阳光晒得黝黑。
  但乡下对丁丁来说,也多有不便。她够大胆,能玩遍游乐场所有惊险的项目。可一旦被我妈养的鸭群围住,跟她讨吃的,就会惊慌失措,挪不动步子。还会被蚊子袭击,腿上出现大大小小的红包,挠破后红肿,星星点点,分外刺眼。我们建议喷一喷驱蚊液,丁丁坚决说不。后果是孩子们趴在河边捉小虾,把泳池的蝌蚪带回家,丁丁时常从门外冲进来,愤怒地说:“我要被虫子吸干了!”因为所处的环境非常偏僻,我家周围各种生物也非常活跃。门前的池塘傍晚时常有白鹭飞来饮水,河边的竹林中隐约藏着大大小小的鸟类。丁丁说:“我都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她参加过上海的鸟类知识竞赛,比我们了解更多。乡下还会停电,停电的夜晚,既疯狂又刺激。丁丁和那那,借着月光在河边打羽毛球,球掉进河里,随着漩涡消失不见。村里的孩子们都跑出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群。有人打招呼:“嗨,那那。”随即展示手里的红外线电筒,将光柱射向远处。丁丁记不得小孩的名字,有时看见男孩们在球场打篮球,忍不住赞叹:“那个很帅,身材好。”我告诉她那是谁谁,去年他们还在一条河里游过泳。
  和独自在城里等外卖员相比,乡下要记住的人着实有点多。在路上遇见,大家纷纷说:“是丁丁回来了,你妈妈没回呢?”丁丁对庞大数量的亲戚们尤其不熟,看到一个人,躲在我身后问:“这是三伯还是四伯?”我说:“是舅舅。”丁丁立刻说:“啊,社死。”

渐行渐远的故乡
  丁丁跟我分享一切,好朋友、闺蜜、讨厌的人,还有男朋友。
  她毫不讳忌谈论关于身体的一切。岭南酷暑难熬,非得来点冰的。冰西瓜、冰镇龟苓膏、冰芒果西米露……丁丁一边吃,一边说:“我同学说来大姨妈不能吃冰的,会痛经。冰淇淋可能会,这些不会。”全家吃饭时,她宣布:“今天我好朋友来大姨妈了!第一次!”大家沉默。我妈说:“这种事你可以不跟我们说的,当成秘密比较好。”“可是我想跟你们分享啊,这是高兴的事。她太开心了,我也开心,我第一次来大姨妈的时候,他们全家都知道。”丁丁背了一袋妈妈准备的卫生巾,随时准备拿出来用。“今天又没来。太好了。”她说,“我又可以继续下河游泳了。”她在泳池认识了几个同龄的女孩,互相交换了微信号。那那听不懂丁丁说的那些,除了睡觉,她差不多24小时黏在姐姐身边,希望能和她一起玩,但这个姐姐总是不太配合。她们一起打游戏,不一会儿就要闹翻。那那找我告状:“她老是来捣乱。”丁丁比了个手势,悄悄说:“因为我阻挠了她的胜利。”
  丁丁跟那那学会了打牌。天一黑,吃完晚饭,去田边散散步,回家吃碗糖水就开打。暑假正好有奥运会,不看奥运会就打牌,不打牌就看电影,不看电影就打游戏,总之每一天都有得玩。时间仿佛为孩子们停留,她们只在意当下的快乐。大人们看到这些,身上的焦虑感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假期的末尾,我们为丁丁庆祝了她的12岁生日。唱生日歌的时候,她比谁唱得都大声,“祝我生日快乐——”因为贪吃蛋糕,她闹着肚子返回上海。去机场的车里她一直向我招手,做着各种古怪的表情,去送她的那那,挤在旁边一样傻笑。那天,她第一次买了成人机票。看着丁丁离开,想起了我小时候。我也曾像她一样,小学时无数次返回这里,痛快又茫茫然地挥霍那些盛夏。“明年你还回来吗?”这样的问题,我问过她,似乎也问过自己。我知道,回乡下的次数会越来越少,我向往的世界,距离这里越来越遥远。我的童年,丁丁的童年,都会在这里结束,而那些最明亮、最快乐的部分,将会一直闪耀在我们的人生,成为鼓舞我们前进、永不枯竭的安慰和勇气。 (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