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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版 家周刊·纪实
·为了怀上宝宝她们用尽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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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家周刊·纪实 2022年12月29日 星期四

为了怀上宝宝她们用尽力气


▲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生殖医学中心

    

  为了成为一名母亲,金子花了26万元。这些钱,约等于一辆奥迪汽车、1000支口红、560瓶香水,或者,8年来6家医院的辗转治疗、5次移植和4次取卵。她的宝宝,成为我国每年诞生的30万名试管婴儿之一。2021年国家统计局的资料显示,我国不孕不育家庭占比攀升至18%。这意味着,平均每6对夫妻中,就有一对面临生育问题。

门 槛
  金子和老公喜欢孩子,但“天使”迟迟不肯来。2018年,28岁的金子备孕4年无果,决定从互联网公司辞职,要一个试管婴儿。
  那些日子里,金子给自己贴了个标签——“试管人”:每天边忙着和老公一起创业,边跑医院,上网做功课、笔记和复盘。一天最多的时候,她要打7针,吃9种药。
  金子等不了。试管婴儿的成功率随女性年龄增长而下降。30岁以下、卵巢功能正常的女性,成功率能达60%,而40岁以上女性成功的概率,则可能跌落到20%。
  “驻扎”医院8年的金子,见证了很多高龄女性生育的艰难。她记得有个44岁的女性,第一个孩子六七岁时因一场医疗事故离开人世,想要二胎,却一直取不到好的卵子。还有一对夫妻人到中年,后悔做丁克,45岁开始要孩子,但促排2次,取到的是空卵。
  近10年来,我国平均生育年龄从 26.29 岁,推迟到 29.13 岁。此外,工作久坐缺乏锻炼,生活压力大心情郁闷,长期失眠熬夜内分泌紊乱,总吃不健康的外卖,都可能导致孕育的艰难。
  28岁的金子被诊断为卵巢早衰,“卵巢就像45岁的”。老公的精子正常形态率1%,属于严重畸形精子症。他们的自然受孕的概率几乎为零,只能边调整生活习惯,边尝试试管。
  辅助生殖治疗技术费用昂贵,且以自费为主。一个周期至少两三万元起步。几轮拉锯战后,也有花费几十万、上百万元的人。从事辅助生殖技术二十多年的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生殖医学中心主任沈浣曾说,之前有很多患者因为费用问题,放弃了治疗。

压 力
  结婚以前,张晨(化名)没想过怀孕是一件需要努力的事情。28岁,张晨结了婚。31岁,张晨查出了多囊卵巢综合征,开始频繁往返于妇科和中医科。2019 年秋天,34岁的张晨体检发现甲状腺有问题,如果切除甲状腺,更加影响怀孕。
  张晨决定冒险赌一把。“反正试管要孩子挺快,生完再说。”那时,她对辅助生殖技术不太了解,觉得做试管就是“花钱买捷径,很快就能成功”。2020年8月,张晨第一次去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生殖医学中心“探路”。开始打车时,她怕被司机笑话,不敢定位“生殖中心”,只定位到旁边的连锁餐厅。
  这家成立于2001年的生殖中心,此前只是一个几十平方米的试管婴儿室,如今总体规模达七千多平方米。近3年门诊量近180万人次,完成新鲜试管婴儿(IVF)周期5万多个。
  女性的取卵和移植,都在北京大学第三医院主楼的8层。即便在周日,IVF手术家属等待区32个按摩椅也都被占满了。IVF检测分诊处的座椅上,则多数候着女性。
  从初建门诊病历、检查取卵,再到两次移植失败,一年多的时间,张晨攒了厚厚一摞挂号条和收据,检查费、药费、手术费、胚胎冷冻费算下来,大概花了四五万元。试管移植一击即中,只属于少数的幸运者。张晨试图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要孩子”转移出来。她买了钢琴,和老公坚持每晚在楼道里跳绳,2022年的除夕也不例外。

接 力
  在结婚的第12年,35岁的杨晓婉两次试管移植失败后,第一次怀孕了。
  今年2月,杨晓婉建了第一个北京大学第三医院试管交流群,而后是第二个。现在两个群加起来,有800多个一起在试管路上的同行者。她们在群里交流经验,复盘看诊流程,推荐挂号医生、孕期补剂,分享报告单,打气鼓劲儿,传递好“孕”气。
  杨晓婉的老公,是她的挂号帮手、专车司机和跑前跑后的小助理,负责拿水壶、资料袋和包,取号、取检查报告和取药。他们经常兵分两路,一个去抽血,一个去排队挂号,一个去看医生,一个去取报告。
  在 8 年似乎看不到尽头的日子,金子和老公一次次地坐在嘈杂的医院走廊等待,领取一大包药回家,在闹铃提醒声中吃药、打针。失败,挣扎着爬起来,重新开始——她只有握紧身边的那双手,才能继续往下走。试管3次失败后,他们郑重谈过:“如果拼尽全力还是不行,就把北京的房子卖了,去周游世界。”
  金子现在还记得去年3月22日那天。拿化验结果的两小时前,她不停咽口水,手一直在抖,越接近时间,心跳得越快。直到老公拿着化验单走过来,告诉她“成功了”。
  金子顿时在大厅里放声大哭,被来来往往的人围观。但她不觉得难为情,“我恨不得他们都来问自己,小姑娘你哭什么。我就告诉他们,我成功了!”
  张晨同样等来了暗夜之后的光。她的甲状腺疾病并非癌症。去年11月某个接近零点的时刻,张晨在微信上问老公:“你是不是总有一天会因为失望离开我?”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张晨想,“那就一起继续走下去吧,不管是我们俩,还是我们仨。”
  2月的一个晚上,张晨做了一个梦,阳光明媚的上午,她的床上趴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哼哼唧唧地哭着,小屁股上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金黄色的光泽。那个哭声和触感,张晨醒来后都还记得。她赶紧给老公发了条微信。一向务实的老公没理她。
  一个月后的傍晚,张晨突然连打了五六个喷嚏,还流鼻涕。吃感冒药前,她拿了4种不同品牌的验孕棒,都显示双杠。一周后,张晨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了老公。对方说着“不可能”,一遍遍地看着弄不太懂的化验单。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
  4月初,张晨把药箱里没用完的试管用药送人了。试管药很贵,一支雪诺酮就要90元。张晨把药免费给了北京朝阳、四川绵阳、广东阳江、山东烟台的姐妹,顺道交流了试管经验,“大家都是同一战线上的战友”。
  成功怀上宝宝,并不意味着战争的结束。准妈妈们,陷入了又一场与“不确定性”的对抗。

焦 虑
  从查出怀孕起,张晨就开始了漫长的焦虑。张晨建卡的北京天坛医院,看产科约号比较难。于是,孕晚期的张晨平均每周都会急诊一次,搞得医生看到她就头疼:“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又来了?这么紧张干嘛?”张晨承认自己“玻璃心”,宁可白跑一趟,也比真出问题要好。
  技术,让问题变得可见了。过往,人们只能祈求于神秘仪式和积德行善。如今,孕前、孕中、生产后的检测项目,让监控胎儿与婴儿的缺陷成为可能。没看见B超上的胎心、胎芽前,金子几乎被焦虑填满,上网查各种资料,计算宝宝离开她的风险。医生安慰她:“胚胎的生命力非常强,它一定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抓紧你。”
  金子必须小心谨慎,还有更多甜蜜的焦虑,等待着她。夫妻俩给宝宝取名“子期”,从妈妈名字和“未来可期”里,各取了一个。金子希望女儿能在大时代,做个有梦想的人。
  张晨的预产期在11月13日,她意识到:“天呐,和宝宝见面的日子这么快就要来了。”杨晓婉逐渐适应了“妈妈”的身份,她之前的知识储备都关于试管,怀孕后每天都在“恶补”孕期知识。
  8月16日,国家卫健委等17部门联合发布《关于进一步完善和落实积极生育支持措施的指导意见》,这是国家卫健委首次明确为辅助生殖技术纳入医保“破冰”。
  这为依然奔波在试管路上的人,带去了新的希望。他们盼望着,“慢性子”的小天使,拖曳着脚步,早一点找到爸爸与妈妈。(据中国青年报)